2010年1月21日 星期四

賞昇文——悔不當初

賞昇文——悔不當初


房間裡充斥著惹人生厭的藥水氣味,只是一門之差,家昇還是不願踏步而進。

家昇恨自己手滑,不能把你緊緊的抱著、擁入懷中,讓曾經回到手中的幸福再次如沙般在指縫間漏走。
「老總,小心!」
「啊——」
殷賞被狠狠的推了一下,失去平衡的她失去了獅子的光輝。殷賞的呼叫喚起家昇內心的不忍,他躍身一跳。縱然家昇的保護能卸去殷賞墜地時的大部份力,但是……

「是我的無能,讓硬地為你的額頭添上一道傷疤,那……是我的錯!」家昇心裡不斷自責著。

家昇的右臂在墜地的一瞬間已失去知覺。可惜,這換不了殷賞整整三個月的沉睡。

他想從懷裡掏出電話。他的右臀被壓著,動不了;左臀抖顫著,緩緩舉起,拿著那部沉甸甸的手提電話,教他的手舉起時亦發軟。
「999報案中心。」
「這裡是置地廣場四樓的扶手電梯旁,有人撞傷頭部。現在……」視線離不開那臉色愈發蒼白的臉孔。「現在還是血流不止!快點!快點派救護人員來救她!快點!」

話,愈說愈急。家昇顧不得周遭的人的眼光,現在的他只專注於殷賞的安危,但求她平安無事,叫我與她的狀況對掉又何妨?但此言無從說出,他又得掘一個洞,又是得埋起來。

焦急的心情讓家昇對外界盲目,救護車的響聲傳不到他的耳朵,救護員對他的囑託亦被拋諸腦後。看著殷賞額上的傷口流出的血,從不斷流到家昇的襯衣到滴在他的手上,現在血是暫時止住了。但殷賞傷口的痛宛如電流般透過她的血傳到家昇的身上,那種心的抽痛遠比那斷了的右臂來得更甚!

家昇用他那還有知覺的左臂握著殷賞的手,她的體溫漸漸傳到他的手掌,安撫家昇那不安穩的心靈。
「賞,放心吧!我會陪在你身邊的。」
她是聽得見嗎?糊里糊塗的我好像聽到她悶哼了一聲。

剛到達急症室,他們二人被送到不同的治療室,家昇曾苦苦央求讓他待在殷賞身旁,奈何他的身體狀況不容許他提出這個決定。治療期間,緊繃的神經鬆了下來,家昇亦昏了過去……

「賞……」我為她輕撥劉海。
「昇,你怎麼了?怎麼樣子去看去很累似的……」小獅子露出憂心之情。
「是嗎?」那是我最不願意看見的表情。「可能是近來工作累了,你又遲遲未醒。」
「那是不是現在我醒過來令你很不高興?」殷賞佯裝生氣,卻又臉帶微笑。沒錯!這是她一貫的作風、一如既往對自己的態度。
「你剛醒來就多休息一會吧!我去把醫生叫來,讓他替你做一個詳細的檢查。」家昇剛站起時,忽覺左手被人從後拉著,原來是內心脆弱的獅子的行動。
「放心吧!我很快回來。」
剛安撫完殷賞的家昇步出房門,一道強光把家昇的靈魂給攝回。強光過後只剩憂心忡忡的Joyce坐在自己的床邊。

家昇勉力撐起身體,一陣刺痛感從右臂傳來。他摸了摸額上的紗布、右臂上的石膏,再環顧四周,可是視線範圍內也見不到殷賞的蹤影。
「樂兒,老總呢?」
Joyce扶了家昇一把。
「哥,醫生說你應該多休息,老總那邊有大哥照看著,沒太大問題的,放心吧!」
奈何Joyce是一個不太懂說謊話的人,她剛才避而不答已引起家昇的懷疑。

家昇從床上走下來,誓要看看殷賞不可。
「哥……」Joyce跟著出去,看著這個衝動的哥哥。
看著家昇橫衝直撞的樣子,Joyce雖不想提起,但仍拉著家昇。
「哥,老總她在前面右轉的第三間房。」

現在的家昇就像一隻脫疆的野馬,不受控制地拔足狂奔。但當她跑到殷賞的病房門外時,他止步了。

現實與夢境不相符,現在的殷賞靜靜的如睡公主般躺在床上,圍在她床邊的大哥、Helen、George和包公無不神色凝重。家昇開始內疚,眼前的一切都是他的錯,是他沒好好保護殷賞,是他幹出令殷賞難堪、令她傷心的事。他悔不當初,現在的他頹然而坐……

自那以後的三個月,家昇寄情工作,日以繼夜,像是要把自己的身體給弄垮,旁人只道他冷血無情, 埋首工作只顧仕途, 連身為同事的老總仍在醫院昏迷不醒亦不加以探望。但知情者如大哥,卻為家昇折磨自己而感到心痛。

眾人問到家昇的下班時間,就連身為家人的Joyce也不知道。只有深宵值班的護士才知道,也明白那個男人對殷賞的愛。

「先生,你又來探你的女朋友嗎?」這是那護士初次開口。
「我……沒資格當他的男朋友,我只是一個連她也保護不了的人。」
家昇靠著殷賞的房門,以深邃的眼神凝望床上的人兒。

每到深宵時份,他都會準時出現在殷賞的病房外,口中唸唸有詞。說什麼?沒有人能聽到。他總是這樣站著,紋風不動,到天亮時才離開。

家昇這樣的行為很快便在醫院的護士中成為熱話。說他是那般的痴心,到家昇再來醫院時,所受到的眼光又是不同的了。

護士看著日漸消瘦的家昇又站在病房門外,遞上了一杯水。
「不如你坐著看吧!」
事實上,家昇的身心早已疲憊不堪,公司內既要面對著各種各樣的工作,又要面對日新月異的流言,到醫院後又被奇異的目光注視著。他能在身邊找到能傾訴的人嗎?不如說他不想找到會更好,可能這也是他的目的,為的就是要彌補自己的罪孽。
他也嘲笑自己了……
護士見狀亦不加追問了。

三個月的時光,對家昇來說是多麼的漫長。那三個月,他一步也沒有踏進殷賞的病房門,而床上的人仍然沉醉於夢鄉之中。

那個夢是漫長而又痛苦,腦海裡不斷重播著家昇對她做過的事情。無論是甜的還是虐的。

殷賞很想從夢中醒過來,雖然她是一隻勇敢的獅子,但她也有動搖的時候。她不能保證她能否再堅持著,繼續乘搭這無了期的過山車。

到了夢的後期,她的心理驅使夢裡不再播放她和余家昇的甜的回憶,只是重覆再重覆地擴大她的悲痛,讓他一次又一次傷害自己的片段更刻骨銘心地烙印在她的腦海裡。

這是一個清晨,家昇依舊在大哥來到醫院探望殷賞前離開。就在剛離開之際,傳來他夢寐以求的消息,殷賞醒過來了!

他躲在暗角裡,看著大哥緊握著殷賞的手,而殷賞又淺笑著,一種溫暖的感覺湧上心頭。他渴望能衝上前把殷賞擁入懷裡,但當他聽見大哥向殷賞提起自己時,那一臉不竊……
「大哥,可不可以不要再提起這人。我……已經不想再看見他。」
那句話掀起家昇錐心之痛。

家昇不知道夢裡的回憶已把殷賞給洗腦,但這句話為家昇帶到沉重無比的打擊,他彷彿質疑著自己這三個月來到底幹了些什麼事,自己存在的意義到底又是為何?他帶著沉重的步履走出醫院,他漫無目的地走著。

一班潮童相約在早上去探望殷賞,快到達醫院時,看見步履不穩的家昇正往馬路中心走去,一輛貨車迎頭駛至。他們想喝止也來不及……

家昇被撞後飛躍兩米,視線愈來愈朦,視野亦愈縮愈小,連趕上前圍著他的潮童的樣貌也看不見。

家昇心想著,這樣的結果對他來說也不錯。

潮童在哭泣著,亦呼喊著家昇的名字,希望把他的魂魄給拉回來,可惜家昇去意已決,現在腦內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響……

病房中的殷賞聽見窗外傳來巨響,引頸一看,見家昇倒臥在血泊之中,心裡泛起一陣說不出的傷感。那不是他討厭的人嗎?那不是多次傷了她的心的人嗎?自己不是剛才才說討厭她的嗎?為什麼淚水會跑了出來,從眼眶順著臉頰流到下頷,一滴一滴的滴在床舖上……
「大哥……」
大哥看著陰陽永隔的二人,雖然一人看似能得到解脫,卻把重擔壓在他最心愛的人身上……
「賞……想哭就哭出來吧!」

殷賞抱頭痛哭,哭泣聲在醫院的迴廊裡迴旋著,聞聲者亦不禁落下眼淚……



-End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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